第71章 第 7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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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从出生开始就在人间,但或许是混血儿缘故,他性格跟其他小孩不一样。
从小接受能力就强,面对什么情况都很冷静淡定——因此也常常说错话,交不到朋友。
小楠初还是他遇到第一个“同类”,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,也没说什么话,但陆雨信是很高兴。
午睡时,趁着老师出去功夫,两位小朋友钻进了一个被窝,在里面悄悄密谋如何解开脚镯。
脚镯是被施加了禁锢,可以直接用灵力冲开。
小楠初一个人力量不行,加上了陆雨信……还是不行……
两人尝试好几次,均以失败告终,陆雨信叹气:“对不起,我力量太弱了,帮不了你。”
小楠初有些失落,但还是说:“没事,那就,慢慢来。”
总有一天,他要把里面灵力都吸收了。
陆雨信想了想,问:“等恢复灵力后,你真要回仙山吗?”
毕竟是遇到第一个同伴,陆雨信希望他不要走。
小楠初一愣,然后点点头:“……应该是吧。”
来到这里后,他目标就没变过。
不管怎么样,都是要回仙山。
那是他最熟悉地方,是他心里家。
所以他那么努力地要找齐尾巴,想恢复所有灵力。
可这次陆雨信问时,他竟然犹豫了,自己都不是那么确定。
终于恢复一尾灵力,他是很开心,但只是单纯为了这件事开心,跟要不要回仙山没关系。
之前觉得自己总是会回去,或早或晚问题罢了。
但可能是在人间待久了,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时,小狐狸宝宝发现,自己好像没有最初那么坚定了。
他忙问陆雨信:“……那你呢,你在人间,会待到什么时候?”
“我出生在这里,会一直在这里。”陆雨信说,“我要跟爸爸妈妈,在一起。”
小楠初还想说什么,但老师突然出现,掀开了他们被子,低声严厉说:“……你们两个,不睡觉在这里聊天啊,快点回自己床上睡觉。”
做坏事被老师抓住是很可怕。
陆雨信立刻回去了自己床,小楠初也赶紧钻出来,闭上眼睛,开始老实睡觉。
但睡不着。
小狐狸宝宝忧伤地发现,他现在很舍不得爸爸,一点都不想跟爸爸分开。
要是回仙山了,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吧?
他之前还想着等爸爸死了再回去,可爸爸要是死了,就意味着再也不能见面了吧?
之前想到时候也不觉得会很难过啊?为什么现在想到,一下子变得好难过,还这么舍不得呢?
放学时候,照例是裴承允跟楠珏一起来接他。
他们约定过,头一周要一起接送孩子,不管白天是不是吵架了,这个约定不能破。
而小楠初一下午都陷在“回仙山”跟“要爸爸”两极艰难里。
小孩子想象力又比较丰富,一下午时间,足够他将分别场面用几百种形式在脑海中上演。
最后他看到爸爸就开始鼻尖发酸——只因为爸爸在他想象里已经死了好几回。
坐上车,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。
红着鼻子垂着脑袋,看上去非常可怜委屈。
楠珏被他这样吓到,连忙问:“……初初,怎么哭了?发生什么事了?有小朋友欺负你了?”
小狐狸摇摇头。
没人欺负他,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哭。
可他控制不住啊,想到跟爸爸分开场面,就非常想哭。
裴承允也问:“那是怎么了?是因为什么事,你跟爸爸说。”
小狐狸宝宝用手背擦擦眼泪,抬头看向身旁楠珏,委屈巴巴地开口:“爸爸……”
楠珏把他抱进怀里,摸摸他脑袋:“嗯,爸爸在,发生什么事情了,你跟爸爸讲。”
小楠初泪眼汪汪地盯着他:“……爸爸,你们会死吗?”
楠珏跟裴承允:“……”
问得好,下次不许再问了。
“你们,要是死了,初初是不是,见不到了呜呜呜……”
楠珏跟裴承允再厉害,也很难应对小孩子简直要命胡思乱想。
好好怎么开始思考如此深奥问题,现在连幼儿园都开始接触生死哲学了吗?
“不会。”
小朋友,你爸爸不会死。
楠珏给他擦眼泪,试图忽悠他:“爸爸会一直陪着初初啊,初初怎么会见不到爸爸呢?”
但小狐狸拥有着薛定谔理智,这时就很清楚:“……可是,爸爸都死了,还怎么陪初初?”
楠珏说:“爸爸就算死了,也会陪着你啊。”
开车裴承允:“……”
救命,为什么突然变成恐怖片了。
他偷偷从车视镜看了一眼,还行,小宝贝可能没意识到楠珏这句话多吓人。
楠珏话给小狐狸打开了全新思路,主要是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,被唬住了。
“……真、真吗?”
“当然是真。”
大狐狸面不改色,继续忽悠小狐狸:“而且我们初初这么聪明,说不定将来就发明了可以不让爸爸死办法呢?”
小狐狸睁圆了眼睛,茅塞顿开。
是哦!爸爸说好有道理!
他怎么就没想到呢!
“是不是这样啊?初初对自己有没有信心?”
“有!”
才四岁,就背负起了研究不死之术艰巨使命。
裴承允在前面听着这段离谱对话,一句话都不敢多说。
等他们到家,小楠初已经彻底恢复。
不仅恢复,还被楠珏激起昂扬斗志,觉得自己背负着爸爸生死重担,恨不得一夜长大。
但同时,他开始犹豫,是否要将自己真实身份告诉爸爸。
如果爸爸知道他是有灵力小狐狸,一定会更相信他能做到。
之前他不说,一直隐瞒,是怕吓到爸爸。
可这样滋味并不好受,现在他想跟爸爸更亲近,想在爸爸面前自由自在。
等将来灵力恢复到能化形时,他依旧想在爸爸怀里打滚,也想继续被楠珏摸摸头。
可惜他还太小了,想半天都没有合适结果,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说。
晚些时候,段亦知来了他们家。
楠珏叫他:“初初快看,是哥哥来了。”
小楠初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,一个人正无聊,听到段亦知来了,瞬间露出笑容。
几秒后反应过来,呸呸呸,开心什么,又立刻收起笑容,有点小傲娇地问:“……你来,干嘛呀?”
楠珏拍拍他:“不可以对哥哥这样说话。昨天初初不是跟哥哥玩得很好吗,所以今天爸爸把哥哥请来陪你玩。”
楠珏问段亦知:“昨天事情怎么样了,那个叫蒋向捷小孩跟你道歉了吗?”
“嗯,今天早上老师问其他同学了,好几个都看到是他先挑衅我。”段亦知说,“而且昨天裴叔叔给我爸爸打了电话,说清楚了这件事,早上爸爸送我去,就把这件事处理好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裴叔叔在家吗?我想对他说声谢谢。”
“他出去了,有朋友约他。”楠珏说,“对了,叔叔有样东西要给你。”
楠珏从茶几抽屉拿出一个锦盒,打开来,里面是一根红色手绳。
手绳末端挂着两颗铃铛,只是不会响。
“这跟弟弟脚镯是成对,弟弟脚上已经戴着,手上就不需要了。我们家也没有第二个小孩,放着怪可惜,就想到了给你,你可不要嫌弃。”
段亦知当然不会嫌弃,只是觉得不能随便就收别人东西。
楠珏怕他拒绝:“来,把手伸出来,叔叔给你戴上吧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
楠珏直接抓过他手,把手绳给套上去了:“戴着吧,也挺好看,说是能保平安呢。”
楠珏没骗小孩,手绳里注入了他灵力,要是段亦知身上诅咒再发作,至少能帮他压制一些。
他无法帮段亦知解开诅咒,能做只有这样了。
段亦知看着手腕上红绳,最终还是收下了:“谢谢楠叔叔,我会珍惜它。”
“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楠珏把小狐狸宝宝抱起了起来:“看,弟弟脚镯是这样,这一对还挺好看吧。不过怕你不喜欢铃铛响,所以把你那串里面东西拿出来了。”
段亦知已经习惯小楠初身上铃铛,但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脚。
又白又厚,没有脚脖子,跟小馒头一样。
被楠珏抱起来时,脚趾全部蜷了起来,放到地上又张开,跟开关一样,莫名有趣可爱。
小狐狸宝宝注意到他视线,有些不自然,但没穿袜子,脚丫子都没地方藏。
最后原地蹲下:“你不准看了!”
楠珏笑:“好了,你们去玩吧。以后有空也麻烦你多陪弟弟了,他还没什么朋友。”
“我会。”段亦知认真说,“有空我就来陪弟弟玩。”
那天小楠初喝了不少热水,因为楠珏对他生病有了阴影,很担心他再倒下,让他喝了好几杯。
晚上睡前,他叮嘱小楠初:“初初,睡觉前要上洗手间。”
小楠初没还去,但他已经滚到了床角落,大床令他失去再爬起来动力,只想瘫着。
而且他现在没有想要尿尿,觉得自己不去也没事。
背对着楠初,小狐狸说:“初初已经,去过啦!”
楠珏没怀疑:“真啊,初初今天这么乖啊。”
虽然只是个小谎,但撒谎令小狐狸心虚,依旧背对着爸爸,不敢直视。
“……初初每天,都很乖!”
楠珏想说你今天才翻窗淋雨了,乖你个小短腿。
但看在他可爱份上,就不计较了。
“好,初初每天都很乖,来,爸爸亲亲。”
楠珏压根没想到小家伙现在心眼变多,挪到他旁边,在那张果冻小脸蛋上亲了一下。
当晚,小狐狸宝宝做了一个很奇怪梦。
他梦见自己回了仙山,还是小狐狸时模样,在仙山肆意奔跑。
梦里跑来跑去,现实睡得滚来滚去。
梦里跑得来不及刹车,掉进了一个温泉,小狐狸整个身体都泡在里面,感觉暖洋洋一片。
现实小狐狸……就尿床了……
凌晨时分,小楠初睡得迷迷糊糊,感觉有人在抱他,还脱他衣服。
以为是做梦,不想睁开眼睛。
可过了一会儿,又听到裴承允笑声,怎么听都很真实,他才慢慢睁开眼。
醒来就对上裴承允放大版笑脸:“我们尿床宝贝醒了啊。”
小楠初一惊,什么?!
尿床宝贝是谁?!
低头看看自己睡衣,已经换上新了,身下床垫也是新。
楠珏看着他,严肃问道:“初初昨晚真去过洗手间吗?”
小楠初很心虚,看到楠珏严肃模样,选择了否认。
逃避可能会受到责骂是本能,而且对一个四岁小孩来说,最丢脸事就是尿床。
小狐狸脸憋得通红,其实真相如何,已经写在他脸上,但他还是坚决说:“……去、去过了。”
“真吗,那为什么还会尿床?”
“因为,是因为……”
看到一旁幸灾乐祸裴承允,小楠初手突然指过去:“是爸爸尿!”
裴承允:“……”
小朋友,这你就过分了啊。
楠珏本来很严肃,想教育小宝贝,可听到这句话,一秒破功。竟然选择诬赖裴承允,这么离谱话,也就小朋友能想出来了。
清了清嗓,收起笑容,楠珏说:“初初,实话实说,爸爸不喜欢撒谎小朋友。”
小孩子会做错事很正常,但要学会承担责任,而不是逃避。
果然,楠珏这么说,小楠初就不敢继续狡辩,老实承认了:“好吧,昨晚,初初没去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去啊?”
“……因为、不想去。”
“为什么不想去?”
“因为,太远了……初初睡了,懒得去……”
楠珏在心里默默深呼吸。
隐瞒不好,太坦诚也不好。
不生气不生气,小孩子脑袋瓜是另一种未知生物,要耐心教他,不能生气。
楠珏说:“你看,现在这么早,爸爸都因为你醒来了,给你换衣服还要换床垫,爸爸好累啊。”
这么说,果然激起了小家伙内疚心。
相比爸爸做这些事,他睡前去下洗手间是最轻松。
小楠初瞬间眼泪汪汪:“……初初,知道错了。”
“不许哭鼻子。”
小楠初便拼命吸鼻子,抿住了嘴。尿床又哭鼻子,他已经是全世界最丢脸小宝贝了。
最后倔强让他说道:“初初,才没哭鼻子……”
“那以后睡觉前,初初要怎么做呢?”
抽着鼻子:“……以后,要去洗手间。”
“还有呢?”
想了想:“……不可以,对爸爸说谎。”
不错,小家伙这点还是很乖,一说便明白了。
楠珏揉揉他头,教育完是要哄哄,不能让他害怕。
“以后初初要对爸爸说实话,你懒得去洗手间,爸爸可以抱你去啊。”
小楠初眨眨眼:“……真吗?”
楠珏说:“当然是真,初初心里想所有事情,都可以告诉爸爸。”
小楠初愣了愣,所有事都能告诉爸爸?
又问了一遍:“……真吗?”
“真。”楠珏摸摸他,“好了,现在还早,再睡一会儿吧。”
裴承允抱过他,笑嘻嘻地说:“睡吧,尿床宝贝。”
好讨厌!
小楠初立刻瞪了裴承允一眼,什么尿床宝贝,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称呼,太丢脸了。
可尿床就是他,没有能辩解话,小楠初好气啊,将头钻到枕头下,开始装死。
淋了那场雨,小楠初毫发无伤,一点没事。
生病反而是段亦知,回到家时还好好,压根没哪里不舒服,结果晚上发起了高烧。
他又做了那个噩梦。
梦内容稀奇古怪,一副副画面快速闪过,大量零散。
他梦到自己好像是非人类生物,一会儿腾云驾雾,呼风唤雨,一会儿悠哉缓慢,云间漫步。
最后又是那座熟悉山峦,他梦到自己穿梭其中,速度快到云都追不上。
就要降落前,又撞了上去。
但这次他竟看清了自己撞是什么——是一只通体雪白小狐狸,身后甩着好几条大尾巴,比他身体都大。
坠落黑暗前,他看到小狐狸同样晕晕乎乎,好像也跟着掉了下来。
等再从黑暗恢复光明,衔接是他过去人生。
从小婴儿到渐渐长大,从独生子变成哥哥,短短六年事都脑海中闪现了一遍。
段亦知很不理解,梦里都在思考,这些是什么?
是记忆吗?难道是他上辈子记忆?
真会有这样事吗?
如果是,那他到底是个什么?
如果不是,为什么总让他梦到这些?
这场梦简直耗尽了他所有力气,终于从梦境醒来睁开眼时,感觉身体都被掏空,无尽疲惫。
昏昏糊糊视线无法清晰,他听到了阮惠敏声音:“谢天谢地,你总算醒了。”
这才一点点清楚起来。
他看清了阮惠敏脸:“……妈妈?”
“你昨晚开始发烧,一直说胡话,再不醒我都要叫救护车了。”
难怪身体这么累,一点力气都没有,连手也提不起来。
“让你去淋雨,现在吃到苦头了吧。”阮惠敏念叨了几句,“你啊,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孩子了,怎么还会去做这种事。”
阮惠敏给他测了体温:“温度终于有些退下去了,你该饿了吧,我先去把饭拿过来……你跟弟弟连着生病,我真是担心死了……”
段亦知喉咙疼,说不出话,饥饿感倒不明显,但嘴巴里全是苦味,很想喝冷水。
沙哑地说道:“妈妈,我想喝水。”
“知道了,一会儿给你倒。”
阮惠敏出去了,很快端着饭跟水回来。
段亦知喝了一口,发现水挺热:“……我想喝冷水。”
阮惠敏瞪他一眼:“还喝冷水,嫌病不够?”
段亦知只好默默喝了半杯热水。
虽然没冷水解渴,但喝下去后,手脚变暖了些,有了力气。
阮惠敏拿起饭碗:“要不要妈妈喂你?”
段亦知下意识想说不用,他自己来就好。
可张开口又顿住,最后小声地说:“……好。”
终究只是个六岁小孩,想要得到家长注意跟在乎。
这一刻段亦知觉得生病也不错,至少妈妈会在他身边守着,还会喂他吃饭。
“吃过饭再把药吃了,然后好好睡一觉,我给你请了两天假,明天也在家里休息吧。”
段亦知嘴里含着东西,含糊不清地说:“好。”
大概是他很少这样,阮惠敏笑了笑:“小傻瓜,把饭咽下去了再说话,也不担心呛到啊?”
可还没吃几口,外面突然传来弟弟响亮哭声。
阮惠敏立刻扭过头,随后将碗筷塞到段亦知手上:“你先自己吃吧,弟弟在哭,我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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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从出生开始就在人间,但或许是混血儿缘故,他性格跟其他小孩不一样。
从小接受能力就强,面对什么情况都很冷静淡定——因此也常常说错话,交不到朋友。
小楠初还是他遇到第一个“同类”,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,也没说什么话,但陆雨信是很高兴。
午睡时,趁着老师出去功夫,两位小朋友钻进了一个被窝,在里面悄悄密谋如何解开脚镯。
脚镯是被施加了禁锢,可以直接用灵力冲开。
小楠初一个人力量不行,加上了陆雨信……还是不行……
两人尝试好几次,均以失败告终,陆雨信叹气:“对不起,我力量太弱了,帮不了你。”
小楠初有些失落,但还是说:“没事,那就,慢慢来。”
总有一天,他要把里面灵力都吸收了。
陆雨信想了想,问:“等恢复灵力后,你真要回仙山吗?”
毕竟是遇到第一个同伴,陆雨信希望他不要走。
小楠初一愣,然后点点头:“……应该是吧。”
来到这里后,他目标就没变过。
不管怎么样,都是要回仙山。
那是他最熟悉地方,是他心里家。
所以他那么努力地要找齐尾巴,想恢复所有灵力。
可这次陆雨信问时,他竟然犹豫了,自己都不是那么确定。
终于恢复一尾灵力,他是很开心,但只是单纯为了这件事开心,跟要不要回仙山没关系。
之前觉得自己总是会回去,或早或晚问题罢了。
但可能是在人间待久了,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时,小狐狸宝宝发现,自己好像没有最初那么坚定了。
他忙问陆雨信:“……那你呢,你在人间,会待到什么时候?”
“我出生在这里,会一直在这里。”陆雨信说,“我要跟爸爸妈妈,在一起。”
小楠初还想说什么,但老师突然出现,掀开了他们被子,低声严厉说:“……你们两个,不睡觉在这里聊天啊,快点回自己床上睡觉。”
做坏事被老师抓住是很可怕。
陆雨信立刻回去了自己床,小楠初也赶紧钻出来,闭上眼睛,开始老实睡觉。
但睡不着。
小狐狸宝宝忧伤地发现,他现在很舍不得爸爸,一点都不想跟爸爸分开。
要是回仙山了,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吧?
他之前还想着等爸爸死了再回去,可爸爸要是死了,就意味着再也不能见面了吧?
之前想到时候也不觉得会很难过啊?为什么现在想到,一下子变得好难过,还这么舍不得呢?
放学时候,照例是裴承允跟楠珏一起来接他。
他们约定过,头一周要一起接送孩子,不管白天是不是吵架了,这个约定不能破。
而小楠初一下午都陷在“回仙山”跟“要爸爸”两极艰难里。
小孩子想象力又比较丰富,一下午时间,足够他将分别场面用几百种形式在脑海中上演。
最后他看到爸爸就开始鼻尖发酸——只因为爸爸在他想象里已经死了好几回。
坐上车,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。
红着鼻子垂着脑袋,看上去非常可怜委屈。
楠珏被他这样吓到,连忙问:“……初初,怎么哭了?发生什么事了?有小朋友欺负你了?”
小狐狸摇摇头。
没人欺负他,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哭。
可他控制不住啊,想到跟爸爸分开场面,就非常想哭。
裴承允也问:“那是怎么了?是因为什么事,你跟爸爸说。”
小狐狸宝宝用手背擦擦眼泪,抬头看向身旁楠珏,委屈巴巴地开口:“爸爸……”
楠珏把他抱进怀里,摸摸他脑袋:“嗯,爸爸在,发生什么事情了,你跟爸爸讲。”
小楠初泪眼汪汪地盯着他:“……爸爸,你们会死吗?”
楠珏跟裴承允:“……”
问得好,下次不许再问了。
“你们,要是死了,初初是不是,见不到了呜呜呜……”
楠珏跟裴承允再厉害,也很难应对小孩子简直要命胡思乱想。
好好怎么开始思考如此深奥问题,现在连幼儿园都开始接触生死哲学了吗?
“不会。”
小朋友,你爸爸不会死。
楠珏给他擦眼泪,试图忽悠他:“爸爸会一直陪着初初啊,初初怎么会见不到爸爸呢?”
但小狐狸拥有着薛定谔理智,这时就很清楚:“……可是,爸爸都死了,还怎么陪初初?”
楠珏说:“爸爸就算死了,也会陪着你啊。”
开车裴承允:“……”
救命,为什么突然变成恐怖片了。
他偷偷从车视镜看了一眼,还行,小宝贝可能没意识到楠珏这句话多吓人。
楠珏话给小狐狸打开了全新思路,主要是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,被唬住了。
“……真、真吗?”
“当然是真。”
大狐狸面不改色,继续忽悠小狐狸:“而且我们初初这么聪明,说不定将来就发明了可以不让爸爸死办法呢?”
小狐狸睁圆了眼睛,茅塞顿开。
是哦!爸爸说好有道理!
他怎么就没想到呢!
“是不是这样啊?初初对自己有没有信心?”
“有!”
才四岁,就背负起了研究不死之术艰巨使命。
裴承允在前面听着这段离谱对话,一句话都不敢多说。
等他们到家,小楠初已经彻底恢复。
不仅恢复,还被楠珏激起昂扬斗志,觉得自己背负着爸爸生死重担,恨不得一夜长大。
但同时,他开始犹豫,是否要将自己真实身份告诉爸爸。
如果爸爸知道他是有灵力小狐狸,一定会更相信他能做到。
之前他不说,一直隐瞒,是怕吓到爸爸。
可这样滋味并不好受,现在他想跟爸爸更亲近,想在爸爸面前自由自在。
等将来灵力恢复到能化形时,他依旧想在爸爸怀里打滚,也想继续被楠珏摸摸头。
可惜他还太小了,想半天都没有合适结果,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说。
晚些时候,段亦知来了他们家。
楠珏叫他:“初初快看,是哥哥来了。”
小楠初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,一个人正无聊,听到段亦知来了,瞬间露出笑容。
几秒后反应过来,呸呸呸,开心什么,又立刻收起笑容,有点小傲娇地问:“……你来,干嘛呀?”
楠珏拍拍他:“不可以对哥哥这样说话。昨天初初不是跟哥哥玩得很好吗,所以今天爸爸把哥哥请来陪你玩。”
楠珏问段亦知:“昨天事情怎么样了,那个叫蒋向捷小孩跟你道歉了吗?”
“嗯,今天早上老师问其他同学了,好几个都看到是他先挑衅我。”段亦知说,“而且昨天裴叔叔给我爸爸打了电话,说清楚了这件事,早上爸爸送我去,就把这件事处理好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裴叔叔在家吗?我想对他说声谢谢。”
“他出去了,有朋友约他。”楠珏说,“对了,叔叔有样东西要给你。”
楠珏从茶几抽屉拿出一个锦盒,打开来,里面是一根红色手绳。
手绳末端挂着两颗铃铛,只是不会响。
“这跟弟弟脚镯是成对,弟弟脚上已经戴着,手上就不需要了。我们家也没有第二个小孩,放着怪可惜,就想到了给你,你可不要嫌弃。”
段亦知当然不会嫌弃,只是觉得不能随便就收别人东西。
楠珏怕他拒绝:“来,把手伸出来,叔叔给你戴上吧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
楠珏直接抓过他手,把手绳给套上去了:“戴着吧,也挺好看,说是能保平安呢。”
楠珏没骗小孩,手绳里注入了他灵力,要是段亦知身上诅咒再发作,至少能帮他压制一些。
他无法帮段亦知解开诅咒,能做只有这样了。
段亦知看着手腕上红绳,最终还是收下了:“谢谢楠叔叔,我会珍惜它。”
“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楠珏把小狐狸宝宝抱起了起来:“看,弟弟脚镯是这样,这一对还挺好看吧。不过怕你不喜欢铃铛响,所以把你那串里面东西拿出来了。”
段亦知已经习惯小楠初身上铃铛,但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脚。
又白又厚,没有脚脖子,跟小馒头一样。
被楠珏抱起来时,脚趾全部蜷了起来,放到地上又张开,跟开关一样,莫名有趣可爱。
小狐狸宝宝注意到他视线,有些不自然,但没穿袜子,脚丫子都没地方藏。
最后原地蹲下:“你不准看了!”
楠珏笑:“好了,你们去玩吧。以后有空也麻烦你多陪弟弟了,他还没什么朋友。”
“我会。”段亦知认真说,“有空我就来陪弟弟玩。”
那天小楠初喝了不少热水,因为楠珏对他生病有了阴影,很担心他再倒下,让他喝了好几杯。
晚上睡前,他叮嘱小楠初:“初初,睡觉前要上洗手间。”
小楠初没还去,但他已经滚到了床角落,大床令他失去再爬起来动力,只想瘫着。
而且他现在没有想要尿尿,觉得自己不去也没事。
背对着楠初,小狐狸说:“初初已经,去过啦!”
楠珏没怀疑:“真啊,初初今天这么乖啊。”
虽然只是个小谎,但撒谎令小狐狸心虚,依旧背对着爸爸,不敢直视。
“……初初每天,都很乖!”
楠珏想说你今天才翻窗淋雨了,乖你个小短腿。
但看在他可爱份上,就不计较了。
“好,初初每天都很乖,来,爸爸亲亲。”
楠珏压根没想到小家伙现在心眼变多,挪到他旁边,在那张果冻小脸蛋上亲了一下。
当晚,小狐狸宝宝做了一个很奇怪梦。
他梦见自己回了仙山,还是小狐狸时模样,在仙山肆意奔跑。
梦里跑来跑去,现实睡得滚来滚去。
梦里跑得来不及刹车,掉进了一个温泉,小狐狸整个身体都泡在里面,感觉暖洋洋一片。
现实小狐狸……就尿床了……
凌晨时分,小楠初睡得迷迷糊糊,感觉有人在抱他,还脱他衣服。
以为是做梦,不想睁开眼睛。
可过了一会儿,又听到裴承允笑声,怎么听都很真实,他才慢慢睁开眼。
醒来就对上裴承允放大版笑脸:“我们尿床宝贝醒了啊。”
小楠初一惊,什么?!
尿床宝贝是谁?!
低头看看自己睡衣,已经换上新了,身下床垫也是新。
楠珏看着他,严肃问道:“初初昨晚真去过洗手间吗?”
小楠初很心虚,看到楠珏严肃模样,选择了否认。
逃避可能会受到责骂是本能,而且对一个四岁小孩来说,最丢脸事就是尿床。
小狐狸脸憋得通红,其实真相如何,已经写在他脸上,但他还是坚决说:“……去、去过了。”
“真吗,那为什么还会尿床?”
“因为,是因为……”
看到一旁幸灾乐祸裴承允,小楠初手突然指过去:“是爸爸尿!”
裴承允:“……”
小朋友,这你就过分了啊。
楠珏本来很严肃,想教育小宝贝,可听到这句话,一秒破功。竟然选择诬赖裴承允,这么离谱话,也就小朋友能想出来了。
清了清嗓,收起笑容,楠珏说:“初初,实话实说,爸爸不喜欢撒谎小朋友。”
小孩子会做错事很正常,但要学会承担责任,而不是逃避。
果然,楠珏这么说,小楠初就不敢继续狡辩,老实承认了:“好吧,昨晚,初初没去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去啊?”
“……因为、不想去。”
“为什么不想去?”
“因为,太远了……初初睡了,懒得去……”
楠珏在心里默默深呼吸。
隐瞒不好,太坦诚也不好。
不生气不生气,小孩子脑袋瓜是另一种未知生物,要耐心教他,不能生气。
楠珏说:“你看,现在这么早,爸爸都因为你醒来了,给你换衣服还要换床垫,爸爸好累啊。”
这么说,果然激起了小家伙内疚心。
相比爸爸做这些事,他睡前去下洗手间是最轻松。
小楠初瞬间眼泪汪汪:“……初初,知道错了。”
“不许哭鼻子。”
小楠初便拼命吸鼻子,抿住了嘴。尿床又哭鼻子,他已经是全世界最丢脸小宝贝了。
最后倔强让他说道:“初初,才没哭鼻子……”
“那以后睡觉前,初初要怎么做呢?”
抽着鼻子:“……以后,要去洗手间。”
“还有呢?”
想了想:“……不可以,对爸爸说谎。”
不错,小家伙这点还是很乖,一说便明白了。
楠珏揉揉他头,教育完是要哄哄,不能让他害怕。
“以后初初要对爸爸说实话,你懒得去洗手间,爸爸可以抱你去啊。”
小楠初眨眨眼:“……真吗?”
楠珏说:“当然是真,初初心里想所有事情,都可以告诉爸爸。”
小楠初愣了愣,所有事都能告诉爸爸?
又问了一遍:“……真吗?”
“真。”楠珏摸摸他,“好了,现在还早,再睡一会儿吧。”
裴承允抱过他,笑嘻嘻地说:“睡吧,尿床宝贝。”
好讨厌!
小楠初立刻瞪了裴承允一眼,什么尿床宝贝,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称呼,太丢脸了。
可尿床就是他,没有能辩解话,小楠初好气啊,将头钻到枕头下,开始装死。
淋了那场雨,小楠初毫发无伤,一点没事。
生病反而是段亦知,回到家时还好好,压根没哪里不舒服,结果晚上发起了高烧。
他又做了那个噩梦。
梦内容稀奇古怪,一副副画面快速闪过,大量零散。
他梦到自己好像是非人类生物,一会儿腾云驾雾,呼风唤雨,一会儿悠哉缓慢,云间漫步。
最后又是那座熟悉山峦,他梦到自己穿梭其中,速度快到云都追不上。
就要降落前,又撞了上去。
但这次他竟看清了自己撞是什么——是一只通体雪白小狐狸,身后甩着好几条大尾巴,比他身体都大。
坠落黑暗前,他看到小狐狸同样晕晕乎乎,好像也跟着掉了下来。
等再从黑暗恢复光明,衔接是他过去人生。
从小婴儿到渐渐长大,从独生子变成哥哥,短短六年事都脑海中闪现了一遍。
段亦知很不理解,梦里都在思考,这些是什么?
是记忆吗?难道是他上辈子记忆?
真会有这样事吗?
如果是,那他到底是个什么?
如果不是,为什么总让他梦到这些?
这场梦简直耗尽了他所有力气,终于从梦境醒来睁开眼时,感觉身体都被掏空,无尽疲惫。
昏昏糊糊视线无法清晰,他听到了阮惠敏声音:“谢天谢地,你总算醒了。”
这才一点点清楚起来。
他看清了阮惠敏脸:“……妈妈?”
“你昨晚开始发烧,一直说胡话,再不醒我都要叫救护车了。”
难怪身体这么累,一点力气都没有,连手也提不起来。
“让你去淋雨,现在吃到苦头了吧。”阮惠敏念叨了几句,“你啊,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孩子了,怎么还会去做这种事。”
阮惠敏给他测了体温:“温度终于有些退下去了,你该饿了吧,我先去把饭拿过来……你跟弟弟连着生病,我真是担心死了……”
段亦知喉咙疼,说不出话,饥饿感倒不明显,但嘴巴里全是苦味,很想喝冷水。
沙哑地说道:“妈妈,我想喝水。”
“知道了,一会儿给你倒。”
阮惠敏出去了,很快端着饭跟水回来。
段亦知喝了一口,发现水挺热:“……我想喝冷水。”
阮惠敏瞪他一眼:“还喝冷水,嫌病不够?”
段亦知只好默默喝了半杯热水。
虽然没冷水解渴,但喝下去后,手脚变暖了些,有了力气。
阮惠敏拿起饭碗:“要不要妈妈喂你?”
段亦知下意识想说不用,他自己来就好。
可张开口又顿住,最后小声地说:“……好。”
终究只是个六岁小孩,想要得到家长注意跟在乎。
这一刻段亦知觉得生病也不错,至少妈妈会在他身边守着,还会喂他吃饭。
“吃过饭再把药吃了,然后好好睡一觉,我给你请了两天假,明天也在家里休息吧。”
段亦知嘴里含着东西,含糊不清地说:“好。”
大概是他很少这样,阮惠敏笑了笑:“小傻瓜,把饭咽下去了再说话,也不担心呛到啊?”
可还没吃几口,外面突然传来弟弟响亮哭声。
阮惠敏立刻扭过头,随后将碗筷塞到段亦知手上:“你先自己吃吧,弟弟在哭,我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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